人在本質上是社會性動物;那些生來就缺乏社會性的個體,要么是低級動物,要么就是超人。社會實際上是先于個體而存在的。不能在社會中生活的個體,或者因為自我滿足而無需參與社會生活的個體,不是野獸,就是上帝。
——亞里士多德 公元前328年
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,“孤獨癥”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,這樣一種嚴重的兒童精神疾患,是人類面臨的又一場災難性打擊。20多年過去了,全世界對病因及醫療手段的尋找仍沒有突破性進展,在孤獨癥面前,人類陷入了極端的困境。一批又一批的孩子,一個又一個的家庭,一代又一代的父母,在遭受著這種病痛、心痛的折磨,在磨難中,我們不斷地探索讓孩子走出孤獨的道路,歷經千辛萬苦,我們終于看到了教育訓練給孤獨癥兒童帶來的光明與希望,這是目前為止拯救孤獨癥兒童最有效的途徑。
然而,教育訓練是一條漫長、艱巨而崎嶇的道路。20多年,“孤獨癥的康復需要教育訓練”這一觀念已經普及化,但是,教育訓練要取得理想的效果,還需要科學化,距離教育訓練的科學化,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。
一、教育訓練“誤”在哪里?
之一,孤獨癥康復訓練的主角是誰?
“我家附近沒有訓練機構,我又沒有條件帶著孩子去外地訓練,我該怎么辦?”
“進入訓練機構還要等待好長時間,看著孩子一天一天長大,耽誤不起,心里很著急,我該怎么辦?”
“孩子就要離開機構了,回家以后怎么辦?我很迷茫?!?/p>
和20年以前相比較,孤獨癥的診斷年齡越來越小齡化,孤獨癥兒童的康復訓練也越來越走向社會化,越來越多的社會資源可以為孩子的教育訓練服務,這是一個可喜的進步,但是,這也在某種意義上使家長對社會資源的期望過高,甚至于以為訓練機構可以替代家長自身的作用,在孩子診斷初期,家長的這種想法具有一定的普遍性。所以,這就使得家長們用在尋找社會資源上的時間和精力,遠遠超過了自己投身教育訓練的時間和精力。當孩子最終離開機構,回到家庭以后,往往因為家長自己對于孤獨癥的教育知之較少,在孩子面前束手無策,無法支持孩子的繼續發展。
我們面對的現實是:在相當長的時期內,一方面,中國的社會資源還遠遠不能滿足孤獨癥兒童長期的康復訓練的需要,另一方面,大多數家庭也不具備長期依靠訓練機構的經濟條件,再加上孤獨癥康復訓練長期性的特殊要求,這些都決定了,在相當長的時間內,家長必然要繼續擔負起教育訓練的主要角色。而孤獨癥的教育訓練不僅需要熱情、耐心,更需要心理科學的指導,因此,爭取社會教育訓練資源的支持與加強家長自身的專業學習并行,這才是拯救孩子的正確道路。
孤獨癥孩子如同一只擱淺的小船,托起在迷茫中沉淪的孩子,是我們父母的使命——孩子是船,父母是水,水漲才能船高。全面提高家長把握孤獨癥康復訓練的戰略方向的能力,提高家長康復訓練的操作技術,使家庭訓練科學化異常重要,因為沒有這一點,機構訓練的效果可能會喪失。
之二,孤獨癥康復訓練的方法是什么?
“我的孩子在用****方法,好象沒有什么效果”。
“有誰用****法,效果好嗎?聽說還不錯”。
“我也要給我孩子用****,因為大家都在用”。
怎樣去矯正一個孤獨癥的兒童,十幾年來,中國不斷引進世界上流行的方法,每一新的方法都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普及,但是,在這些方法的使用中,我們卻忽略了幾個很重要的問題:
第一,任何一種訓練方法都是教育理念的具體化,理論是源,方法是流,理論是本,方法是末,如果我們不明其根源,只是從末節上模仿,結果,造成了某些方法的這樣一個循環過程:引入中國,熱衷于學習模仿,效果沒有達到我們自己開始的期望值,然后冷卻。在方法選擇上的從眾行為非常普遍,自己并沒有從根本上解釋清楚該方法和孤獨癥治療之間的因果關系,因而,也就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和信心,一旦遇到挫折,非常容易放棄。
第二,任何一種方法都有實施的具體條件要求,比如操作人員資質、操作環境要求、操作器材的保證,訓練需要的時間長度等等,而我們對方法的盲目熱衷,忽略了這些條件,在條件不同的情況下,照辦別人的方法,效果必然大打折扣。橘子生長在南國才是橘子,當我們不考慮土壤和氣候條件,將其移栽到北國,并非是原來的橘子。
世界上不同種族、不同國家的孤獨癥患者有著驚人的相同之處,這就是說,教育訓練的方法在全世界具有普遍性,這僅僅是問題的一個方面,問題的另一個方面是:具體問題具體分析,任何普遍性的方法都要結合我們社會的具體情況,任何方法都需要本地化,需要創新應用。
之三,孤獨癥康復訓練的核心是什么?
“我教會孩子認識了鐮刀,認識了麥子,,,但是,孩子為什么就是不會割麥了?”
“我教會了認識杯子,但是,孩子在生活中無法完成‘找一找杯子在哪里?把杯子拿過來’”這個簡單的要求。
我們都知道孩子最大的問題是交往障礙,因而,把康復訓練的目標確立在讓孩子學會交往上,最終讓孩子實現對社會生活的適應,毫無疑問,這是正確的,但是,問題在于:怎樣去訓練孩子的交往?我們復制了很多的訓練方法,這些訓練如何與孩子的社會適應能力聯系起來,這是很多家長的盲區。
孤獨癥兒童康復訓練終級目標、核心目標,是發展孩子的社會性,而其具體的訓練內容是實現這個目標的方法、手段、過程,當我們無法自覺主動地去實現訓練內容、過程與核心目標、終級目標的聯系的時候,往往使訓練半途而廢。所有的單一的基本功都練了,但是,如果孩子就是不能解決生活中遇到的問題,如果不去割麥子,前面的基本功訓練就沒有實際的意義。訓練需要陷進去,需要陷入一個一個具體的形式訓練中去,但是,更需要走出來,將所有的形式訓練都和解決問題聯系起來。訓練精細動作是沒有錯的,但是,如果不將課堂上訓練出來的精細動作轉化成孩子解決問題的能力,那么,就錯了。孩子能夠解決問題,增強適應能力,以至于最終實現社會生活自理,這就是社會性教育。
沒有“1”做統帥,有多少“0”都沒有意義。訓練,需要統帥,需要靈魂,需要以此貫穿整個訓練過程,融入所有訓練內容中,這是孤獨癥康復訓練需要解決的關鍵性問題。
二、什么是社會性教育
首先,孤獨癥兒童缺失了什么?
“我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比,好象他能學會很多東西,比別的正常的孩子學得還快,別人不會的他能夠會,但是,別人都會的,他又不會,別人都會和孩子玩,他不會和別的孩子玩?!?/p>
“我以為人家會騎車,我們也學騎車,人家會游泳,我們也學會了游泳,我教會了很多很多東西,可是,他還是和別人不同,還是一個孤獨癥”
全世界不分種族與地域,孤獨癥兒童表現驚人地一致,診斷的主要標準也是大致相同的。孤獨癥兒童表現出的種種可觀察的障礙,既成為了人們診斷孤獨癥的標準,也成了教育訓練要糾正的問題。
而人們直觀觀察到的所有障礙,可以說都是一種現象,比如異常行為,重復語言,無目光對視,注意力短暫等等,這些現象導致了孩子的溝通障礙,最終使孩子融入社會困難,使他們的社會融合性喪失。其實,可怕的不是孩子的這些表面的異?,F象,可怕的是這些現象導致的那樣一個最終的結果。
那么從這個意義上說,孤獨癥孩子到底失去了什么?孩子失去的是能融入人與人關系中的內在動機和行為方式。所謂的融入社會就是融入人與人的交往之中,而人與人的交往又是有規則的,因而,按照規則去建立與別人的聯系,這就是一個人的社會性。社會性反映在孩子對人與人的關系的理解和把握上。人與人的關系,首先是自己和其他個體、和自己所在群體的關系。這種關系不管孩子是否認識到,它都客觀存在,只有孩子能認識、理解和把握這些關系的時候,孩子才具有了社會性。一個兩、三歲的嬰兒,能夠知道母親是給予自己溫飽和安全的人,而母親的這個“功能”是別人沒有的,自己要從母親那里獲得溫飽和安全的滿足,必須讓母親高興,于是,根據這個認識與理解,孩子會在母親不高興的時候停止哭鬧,通過自己的行為的主動調節,以減少母親的煩躁情緒,這就體現了孩子對自己和母親關系的把握,這就是人的社會性。在家庭生活中,要求孩子用餐的時候負責為家人拿取餐具,讓孩子理解自己拿取餐具的行為和家人用餐的關系,這樣一個被孩子理解的“拿取”行為,就是孩子社會性的表現。
任何技能,任何行為,只有建立在自己與他人聯系的基礎上,才具有社會性,建立社會性的技能與行為,才是孤獨癥康復訓練要追求的目標。
語言訓練,動作訓練、行為訓練,注意力訓練、認知訓練等等,一切的一切,都是打通孩子連接他人的渠道,而不是為了訓練而訓練。如果我們訓練了孩子的語言,而孩子不能把學到的語言用于人際溝通,那么這種語言訓練的價值是零。我們訓練了孩子認識顏色,按顏色分類,這種抽象能力需要適時地實現向社會認知提升,孩子需要給社會生活事件分類,然后按照每一類社會生活事件規律處理交往問題,這個時候,認知訓練才實現了它應有的康復價值。
其次,社會性教育的基礎是什么?
“孤獨癥是一種病,病應該找醫生,為什么對于這種病,教育能夠有‘療效’呢?”
孤獨癥是由于腦神經發育異常而造成的精神障礙。神經系統的異常,是這種精神障礙的生理基礎,精神世界的異常必然反映在行為方式上。行為方式的異常,反映出孩子心理的異常。目前為止,對孤獨癥的診斷是外在的行為診斷。有經驗的醫生,多年從事孤獨癥教育訓練的專業教師,甚至養育過孤獨癥兒童的家長,有很多都可以診斷孤獨癥,診斷已經不再是一個難題。
問題在于:如果它是一種疾病,就應該求助于醫療,這一思路毫無疑問是將患兒的生理條件改變,從而達到改變孤獨癥兒童的心理狀態,以至于最終改善其行為的目的。悲哀的是:目前為止,我們并無法有效地改善孩子的生理異常。那么,另外一條思路就是:改善孤獨癥兒童的心理狀態,通過這一路徑最終也能達到改善行為的目的,事實證明,這是一條可行的道路。改善心理的方法就是教育訓練。必須看到的是:教育訓練的極限是受孩子生理潛能制約的,這就是說:拯救孤獨癥的孩子,沒有教育是萬萬不能的,但是,教育不是萬能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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