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包是自閉癥患者。在旁人眼里,她跟周圍的人和事格格不入;在苗世明眼里,她是藝術家,只是不善言辭,她心里裝著大塊大塊的顏色,隨意涂抹出來,就是一幅絢麗的畫作。
小包成了“無障礙藝途”的學員。2010年8月,專業策展人苗世明在上海市民政局注冊成立“上海藝途無障礙工作室”。在這個工作室里,小包們在老師指導下試著釋放自己的藝術潛能,他們的畫作還被印在卡套上、鞋子上、本子上……亮相市場。
苗世明說,“無障礙藝途”的核心元素是想象力——這些孩子在精神和智力上多少有些缺陷,但他們的腦海中游蕩著原始的創造力。以后,在工作室幫助下,他們或許可以以畫家、圖案設計師等身份供職于畫廊或企業,不再就業無門、寄生于世。
萌生與植根
搞藝術的苗世明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個公益組織的創始人。2009年,北京798雙年展開幕在即,80后的策展人苗世明設計了一個有創意的項目——“人人都是藝術家”。他盤算著,培訓一些下崗工人畫畫、參展。不料,下崗工人并不好找,操心著許多事的他們不愿分身。急上心頭的苗世明突發奇想:能不能到社區陽光之家找精神殘疾和智障人士來畫畫?
第一次接近這個群體,苗世明的心有點顫悠:這是一個似乎“不可控”的群體,極難溝通。然而,當參與此事的殘疾朋友交來各自自由創作的畫,學了多年藝術的專業人士苗世明狠狠地驚艷了一把:許多畫透露出驚人的想象力,甚至天賦。“這樣的畫,只有他們才畫得出來。許多藝術家畫畫要找感覺,他們不需要。”
苗世明說,這個人群有著很特別的創造力,如果將這種創造力轉化成作品,再把作品轉化成藝術商品,設法讓市場接受,他們就有自立的機會。
“無障礙藝途”的概念就這樣萌生出來。它萌生于社區,也應該植根于社區。上海的社區發展相對成熟,于是苗世明決定做“滬漂”。2010年4月,他來到上海,8月,項目在上海市民政局支持下啟動。“我注冊成立了一家民辦非企業單位,注冊相當于領到了身份證,有了證,項目就有申請經費的資質。這張證在北京太難拿了。”
“三連環”計劃
苗世明制訂了一套“畫家培養計劃”,規劃了三個連環的步驟。
第一步,尋找。初到上海,社區陽光之家、精神衛生中心是苗世明常去的地方;每與一家談妥,他就在3個月內開出藝術潛能開發課程。當然,并不是每位智力障礙者都有藝術潛能,不過苗世明說:“就算沒有天賦,畫畫也能幫他們抒發隱藏的情感。”
挑好了合適的“苗子”,“無障礙藝途”會正式培訓他們。有些學員特別“給力”,小包就是一個:隨著培訓深化,她對色彩的渴望越來越強烈,已經要用足72色去畫一幅畫。苗世明有點驚訝:“原來他們心里有著獨特的世界。”順從他們的內心世界,苗世明搜尋來更多顏色,幫他們釋放內心更深處的創造力。
最后的關鍵一步,是盛裝打扮,把作品制作成藝術商品,推向市場。“無障礙藝途”的工作室里堆滿了學員原創的“衍生品”:筆袋、卡套、彩繪鞋……最應時應景的是幾摞賀卡,上面畫著彩色的心,“撞色”,但悅目;賀卡背面還印上了小包他們的名字。這樣一張賀卡的定價是5到10元錢,準備送到一些企業、大學售賣。
與企業、大學等合作,他們找到了第一塊市場。據說,現在出售各類藝術商品的利潤已經可以支撐工作室的運作。“自己能‘造血’,是從愛心機構跨向社會企業的關鍵一步。”按苗世明的設想,這些特殊人才未來可以以簽約圖案設計師的身份在他的工作室就職,或通過工作室的聯系,到畫廊、企業等就業。“他們是主角,而我們是引路人、服務者——做藝術培訓、提供繪畫材料、幫他們把創作商品化并且走進市場。”
“暗戰”舊觀念
苗世明的“畫家培養計劃”還有“續集”:“無障礙藝途”要做精神殘疾和智障人士的“最專業的”救助組織,“中國還鮮有走上國際舞臺的公益組織,我希望,將來人們一提到殘障人士援助,就想到‘無障礙藝途’。”抱著這樣的理想,他們力邀富有人脈的各界“達人”加入“無障礙藝途”理事會。如今,理事會已把一幅出自“無障礙藝途”畫家筆下的奧巴馬肖像“掛”進了白宮。
但他們仍然需要直面一道難題:社會對精神殘疾、智障群體的不理解、不接納。
苗世明曾想為殘障學員找個美術館展覽作品,但他的想法被看作“天馬行空”。他覺得人們的舊觀念著實根深蒂固,把健全人和殘障人士之間的溝壑劃得很深很深,哪怕是家人、哪怕是陽光之家的工作人員,也常常懷疑殘障人士是不是“真的有才能”。
因為這樣的不認同,苗世明他們在項目推廣時遇到了或大或小的麻煩,“還好有這張民辦非企業單位的注冊證,社區陽光之家的門好進多了。”至于將殘障藝術家的作品推向市場,也難:常常有人有意購買,卻一再追問,“這些畫的作者真的是殘障人士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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